科鲁格离去的换帅逻辑

撰文/网通社 李三

宝马公司董事长科鲁格(Harald Krger)在7月5日突然宣布不再谋求第二任期并重新规划未来职业生涯，科鲁格在一份声明中表示：“27年来，宝马集团一直是我的职业所在。我在宝马管理委员会工作了十多年，担任CEO超过四年。此后，我希望重新开始我的职业生涯，并将我丰富的国际经验应用到新的项目和任务中。”

7月19日，宝马集团监事会在会议上决定，齐普策先生（Mr. Oliver Zipse）将于2019年8月16日起就任宝马集团董事长。而科鲁格先生将于8月15日辞去董事长职务并退出董事会。其实，如果比较了解德国汽车公司运作规范的话，这个问题的答案基本是可知的。

德国公司与美、英以及日本公司的治理结构有所不同，在运营层面，德国公司的核心权利在董事会，董事会一般由董事长、负责每个核心业务的董事组成。在汽车公司，一般由负责生产、技术、采购、财务、人力资源以及市场营销等业务单元组成，随着汽车行业发展趋势的变化，又有客户服务、数字化等新的业态加入进来，原则上讲，汽车公司一般由7-9位董事组成，其中一位是董事长，由他们负责公司的具体运营。

接下的一个问题就来了，德国公司核心团队7-9位的KPI是由谁来评估呢？这个工作在德国是由公司监事会成员来完成的。一个动辄营业额超过数千亿欧元、利润超百亿欧元的公司监事会成员到底由何方神圣组成？监事会成员构成和权责究竟是怎样的？

在国内公司架构中，监事会成员往往形式大于内容，但在德国上市公司，监事会成员对公司决策层拥有生杀予夺的大权。一般说来，德国汽车公司的监事会成员由两方面人员组成：资本方一般有推举监事会主席的权利，劳方则有推举监事会副主席的权力，根据劳资各方在公司中利益的比重，有些公司资方权利大一些，但是绝大多数的公司权益在家族手中。

现在宝马公司的家族继承人Susanne Klatten 以及 Stefan Quandt 就掌握着宝马公司47%的股份。按照这个逻辑，匡特家族这姐弟俩在很大程度上可以决定宝马董事们的命运。

但实际情况是并非所有家族成员都非常了解汽车行业以及公司运营状况，于是，这些工业家族一般会推荐一位他们非常信任且在业内资深的前汽车大佬来替代家族担任监事会主席。目前，担任宝马集团监事会主席的人就是宝马上一任董事长雷瑟夫（Nobert Reithofer）。雷瑟夫的前任宝马监事会主席也是前宝马董事长Milberg。

宝马是一个拥有百年历史的德国豪华汽车公司，BMW（巴伐利亚发动机制造厂Bayerische Motor Werke 的缩写）这个由三个字母组成的公司一战之前曾制造航空发动机，战争结束之后，开始转向民品例如摩托车以及小型汽车。二战战后，德国汽车工业受到被战争严重摧毁一蹶不振，这个时候，德国Quandt工业家族出手拯救了面临倒闭的宝马汽车公司，而现在的Susanne以及Stefan就是当年匡特的后人。

尽管话语权基本掌握在家族手中，但在权力行使时，监事的大佬们却相当谨慎。由于之前在行业担任过董事长多年，他们不仅不会滥用自己手中大权，相反，还会在监事会主席的位置上尽力为公司发展发掘、寻找、培养最合适的优秀领导者。当然，当他们一旦发现“接班人”人选不能够胜任的时候，他们便会做出对公司未来最有利的决策。

科鲁格不再谋求第二任期，基本上就是这样的一个决策。

虽然从程序上说，大公司永远不会承认自己会做错什么事情，但事实证明，科鲁格的选择今天看来不是最明智的。科鲁格本人是一个非常谦卑能干的职业经理人，他从大学毕业就进入宝马公司未来领导者培养计划，先后经历了多个重要职位，最终在不到48岁时就被任命为宝马董事长。在当时看来，科鲁格的确是最佳人选。但我们都知道，汽车这个拥有百年传统的行业也正在经历巨大且艰巨的转型，四年之后的今天回头再看当初的棋盘，科鲁格也许已经不再是最正确的“棋子”。

有些媒体在臆测，科鲁格的离开是否跟他在上任之初的2015年9月份法兰克福车展上晕倒有关系。宝马公司在第一时间否认了科鲁格出现健康问题。在没有得到更权威更确切的说法之前，我们还是应该相信宝马官方的说法。

为什么说从今天的角度看，选择科鲁格已经不再是最佳？立足当下，当时的最佳选择又是谁？下一个也许是更好的选择会是谁？要回答这个问题，首先了解一下宝马公司近二三十年的足迹。

上个世纪90年代初，宝马曾经试图收购过英国的汽车公司罗孚，当时的宝马总裁伯纳德·毕睿德1948年生于慕尼黑，他从慕尼黑工业大学获得机械工程硕士学位之后就加入了汽车制造行业。1973年，毕睿德进入宝马集团任生产设计工程师。由于出色的表现和能力，1990年他开始进入宝马董事会负责公司生产，当埃伯哈德·冯·金海姆退位后，毕睿德于1992年接替金海姆成为宝马汽车公司董事长。金海姆是德国汽车工业的传奇人物，在宝马董事长的位置上长达23年，他曾经致力于扩大宝马在全球的地盘，一度想收购英国汽车公司，后来由于种种原因放弃了收购计划。毕睿德当上董事长以后，又重新开启了对英国汽车公司罗孚的收购计划，后来大家都知道，宝马在收购罗孚汽车公司上未能如愿，毕睿德也因此离开了宝马远赴狼堡出任大众集团总裁，他后来在大众集团也未能得志，中途被文德恩取代。正是由于毕睿德的突然离开，宝马公司情急之下聘请了曾在慕尼黑工业大学任教过的教授米贝尔格教授出任宝马集团董事长。而日后的宝马集团董事长雷瑟夫、宝马集团董事迪斯以及后来宝马很多高级管理人员都先后在米贝尔格教授门下念过书甚至做过博士生。

雷瑟夫于1987年加入宝马公司担任技术维护计划的负责人。1991至1994年，他掌管宝马公司的白车身生产部门。1994至1997年他成为分管宝马南非分公司的技术总监。1997至2000年，雷瑟夫调任宝马美国生产厂的总经理。2000年3月，雷瑟夫回到德国慕尼黑，成为宝马董事会中负责生产部门的董事。2006年9月1日，雷瑟夫正式成为宝马公司董事长兼CEO。

2015年3月12日，宝马集团监事会宣布任命齐普策先生（Mr. Oliver Zipse）出任集团董事，负责生产。齐普策于1991年以培训生的身份加入宝马集团，先后担任多个部门的管理要职。齐普策的任命于2015年5月13日宝马集团年度股东大会结束后生效，这个位置的前任就是科鲁格，科鲁格在这个时间节点上升任宝马集团董事长。

宝马集团监事会主席米尔贝格（Joachim Milberg）表示，“齐普策先生在宝马集团全球生产网络拥有丰富的经验，这项任命可以保证工作的连续性，确保公司在正确的方向上继续成功发展。”此前，齐普策曾担任英国牛津工厂厂长和集团企业规划与产品策略高级副总裁。齐普策在牛津工厂的前任正是毕睿德，而毕睿德在牛津工厂的前任又是原来宝马前董事迪斯，而迪斯在得知比自己小7岁的科鲁格即将出任宝马董事长之后，转而接受了当时大众集团监事会主席皮耶希的邀请，出任大众品牌CEO并在2018年5月份出任大众集团的CEO，成为德国乃至整个汽车工业最有权势的汽车掌门人。

一般来讲，汽车公司非常注重传承和稳定性，集团董事长一般得干满两个任期10年的时间，宝马前任董事长雷瑟夫和奔驰刚刚离任的董事长蔡澈都干满了两个任期。但汽车工业现在正处于比较大的转型期，宝马公司监事会中途换帅，也从另一个侧面显示出了宝马公司的胆识魄力以及灵活性。

科鲁格的继任者是谁？谜底揭晓，候选人名单的因果逻辑早就埋伏着某种必然。

虽然1992年宝马收购罗孚壮志未酬，但从此罗孚公司一分为三，有了后来的MG、路虎和MINI，宝马与英国汽车公司之间，宝马大众集团之间的恩恩怨怨从来就没有断过，如果没有当年宝马收购罗孚，就没有后来的大众收购宾利公司，没有宝马拿下MINI品牌，也就没有宝马、大众分别拥有劳斯莱斯和宾利。

有了这些商务上的各种谈判，才有了后来的毕睿德转投大众。没有了英国公司这个跳板，后来的迪斯、科鲁格、齐普策也就没有了施展才华脱颖而出的机会。如果当年米贝尔格教授老老实实呆在大学教书，他的弟子们雷瑟夫、迪斯、科鲁格等一干业界精英也许会成为教授，校园里教书育人。

综合以上对宝马近二三十年董事长以及监事会主席过往的分析，我们大概能够看出一个基本的轮廓：宝马董事长原则上需要做过负责生产的董事。从毕睿德、雷瑟夫再到科鲁格，无一不是在这个岗位上历练多年，这样的职业安排也是符合宝马公司一贯的大原则，那就是产品为王，而只有负责过宝马生产的董事，才最了解宝马产品。

7月19日靴子落地，目前55岁负责生产的董事齐普策（Oliver Zipse）成为了科鲁格的继任者，目前来看他也是宝马下一任CEO最合适的人选。唯一的问题是，宝马监事会大佬们给齐普策五年还是十年合同。从盘面上看，也许五年合同是大概率，这样，宝马公司有5年时间甄选下一个CEO，并且依然能够保持董事长60岁退休的不成文规定，延续正常人事更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