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电动车“入侵”，德国人五味杂陈

 ——车市热点问答（第259期）

网通社汽车研究院院长 何仑

扫描一下这两天德国主流媒体的标题，就会感受到中国车企在IAA慕尼黑车展上给德国人带来的冲击波。德国最重要的经济类报纸《商报》一篇文章的标题是：“中国汽车新秀进军欧洲市场”——它们被称为比亚迪或小鹏，中国品牌几乎每个月都向欧洲推出新款电动车；《法兰克福汇报》的标题是“德国衰落的开始”——中国已成为电动车的主要市场，而德国在三个方面走上了错误的道路；《南德意志报》的标题是“这就是中国汽车要超越德国的方式“——到你家里展示自己；《德国之声》的标题是”中国电动车大军‘入侵‘欧洲“，像是在喊”群狼来了“。法国《世界报》也来凑热闹，一篇文章的标题是”只需几年时间，比亚迪就能成为全球汽车业的领头羊“。无论这些媒体是否过敏或夸张，不争的事实是参展的中国整车及零部件企业超过50家，占参展商总数的7%，这是前所未有的，引发空前关注也顺理成章。中国车企在欧洲从屡败屡战逐渐变为不温不火，会不会从此进入腾飞阶段？

问：您对本次慕尼黑车展最大的感受是什么？

答：风水轮流转。当然，这种感受也包括慕尼黑车展之外的其他欧洲顶级车展。

入场后首先进入的是左手的B1馆，第一个展台就是零跑，之后是东风风行，里面还有上汽MG和几家中国零部件企业，恍如置身中国国内车展。

进入B3馆后本想直奔比亚迪展台，没想到碰上了奔驰的发布会，于是停下来看到发布会结束，之后再去比亚迪。比较两个展台和两场发布会，总体感觉是比亚迪在场面和人气上都盖过了奔驰。

这让我想起了在13年前的日内瓦车展上，比亚迪把自己的小型展台设在奔驰的对面，我与一位同行在奔驰展台巧遇比亚迪董事长王传福，他刚刚参加完比亚迪与奔驰电动车合作发布会，于是，“顺便“一起到比亚迪展台做了一次计划外的专访（参见《何仑:刮目相看比亚迪》）。

13年后的今天，奔驰还是那个奔驰，而比亚迪不仅销量跃居中国市场第一，全球市场上跻身第十，而且市值高达1000亿美元，大幅超越奔驰的720亿，在德国汽车品牌的主场上更是自带大流量。

问：有趣的是，奔驰与比亚迪的合作还在继续，而合作的产物——腾势汽车一直以来半死不活，连年亏损，导致奔驰失去信心，两年前把在合资企业的股份从50%减持到10%，但此后不到一年，腾势汽车在比亚迪主导下居然爆发了，奔驰恐怕悔青了肠子。您怎么看？

答：这是中外合资企业的一个另类的经典案例，个中的来龙去脉很值得专门深入探讨。

问：另一个要后悔的德国车企应该是奥迪、大众，前奥迪设计总监艾格去了比亚迪，让丑小鸭变成了白天鹅，帮比亚迪在中国市场上超越了大众。

答：不止艾格，还有到任不久的吉利集团全球设计副总监希拉夫，也是来自奥迪、大众集团的顶尖设计师，将来也很有可能让其前雇主后悔。更早的彼得·希瑞尔，曾经是奥迪、大众的首席设计师，被起亚挖走，在一段时期内让国际顶级车展的起亚展台成了全球汽车设计的风向标，起亚品牌档次明显提升，销量倍增。“汽车沙皇“皮耶希一辈子有多少特别后悔的事情没人知道，但有一件事汽车业界都知道，就是10年前他自己对媒体说的——”我们不应该让他（希瑞尔）走“。

都是德国人，都来自奥迪、大众，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汽车沙皇“都阻止不了，别人就更甭说了，与其后悔，不如检讨一下自己为什么没给设计师足够的待遇和创作空间。所以我说过，奥迪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为中国和韩国汽车品牌的发展做出了重要贡献（参见《上海车展凸显汽车业三大标志性变化》）。

我极少发微博，但看到艾格在车展发布会上为比亚迪进军欧洲摇旗呐喊后，忍不住发了一条：“德国人、前奥迪设计总监帮比亚迪在中国打败了不可一世的大众，现在正帮比亚迪在欧洲打开局面“https://weibo.com/u/1309537412。

问：设计到底有多重要？

答：我自己偏爱设计，以貌取车倾向严重。但不妨听听大众集团CEO布鲁姆怎么说。他在车展上称，成功源自设计。车型设计是集团成功最关键的因素之一。我们将让大众汽车集团成为一家以设计驱动的企业。设计师将与各品牌的首席执行官建立更紧密的联系，并为所有品牌构建了一个结构化的设计流程，新的设计流程会在我们即将推出的新产品上得到体现。

关于设计如此重要的原因，大众汽车集团设计负责人、保时捷造型设计副总裁毛迈恪说得更具体：当今时代，汽车品牌之间传统的差异化元素正在逐渐消失，其对于品牌差异化的重要性也逐渐被削弱。比如，在德国过去很讲究汽车的性能、加速感，但是现在，无论是政府法规，还是更高的车流量，都限制人们去追求这种绝对的高速度。从这个例子看出，传统汽车品牌差异化元素的重要性正在逐步下降。因此，设计作为一个品牌差异化的重要性与日俱增。

《法兰克福汇报》对此评论说，欧洲最大汽车制造商大众汽车集团希望以全新设计语言赢得新客户，并对抗日益强大的中国竞争对手。

问：全球首发的奔驰CLA概念车的设计怎么样？

答：和现款CLA相比，概念车的整体框架造型基本没变，重点是去除了现款车身侧面和前脸上那些锋利的线条，放弃了“三角眼“前灯和”蝴蝶“尾灯，取而代之的是描眉画眼般的美容，在我看来显得不够大气，整体看过于女性化了，或许就是专为女性设计的车。

我个人不大喜欢奔驰设计总监瓦格纳主打的设计语言——过于强调曲面、曲线，比较女性化，早年还曾当面向他请教过这个问题。他当时没有否认女性化这一点，但用一些术语做了解释。但无论怎样，瓦格纳的作品在市场上成功了，让人无话可说。但从2008年瓦格纳主导奔驰设计到现在，两代车型过去了，市场的口味在变，电动车、新势力的崛起更加剧了这种变化，比瓦格纳更出色的彼得·希瑞尔以流体雕塑设计引领风潮，后来被贬为“韩国娘炮风“，逐渐失宠，而瓦格纳”感性与纯粹“的设计理念在遭遇了”三角眼“争议后，似已无法实现自我超越或突破，以至于有人”求瓦格纳放过奔驰“。我看到展台上的瓦格纳的确老了，而且发福了。

问：宝马的新世代概念车呢？

答：这款车的整体设计风格极简、清新、个性十足，是我喜欢的一类。但车门和玻璃窗构成一个平面，使车门显得过于单薄，车身上的漆膜、黑色侧裙和保险杠也显得缺乏质感，据说是因为大量采用了新型环保材料，但给我的整体感觉是豪华车应有的贵气不足，令人遗憾。

问：回到中国品牌的话题，您认为中国汽车能迅速攻克欧洲市场吗？

答：我觉得攻克还谈不上，首先是要站稳。宝马董事长齐普策的一段话可以算是忠告：没有人能在一夜之间进入一个新市场，欧洲市场对于任何外国企业来说都充满挑战，正如我们所看到的日本和韩国品牌所发生的情况一样，他们花了几十年的时间才在这里建立市场份额，但他们仍然不是领导者。

但齐普策没说特斯拉，Model Y成为了今年上半年欧洲市场全品类汽车销量最高的车型，也是其所在细分市场的领导者。

中国电动车能不能像特斯拉那样在某个细分市场后来居上或者是外来居上，我不敢说，但面临的挑战无疑是巨大的、多方面的，而且需要较长的时间，是一个很大的话题。我的忠告是：悠着点，没坏处。上汽MG就是这样，一步一个脚印，已经悄然逼近了特斯拉。

德国《商报》的一篇报道很有意思，标题是“我们希望成为德国市场领先的国际制造商”。说的是比亚迪欧洲汽车销售事业部总经理舒酉星在接受采访时表示，时间会证明这最终是否意味着“4%、5%或6%的市场份额“。

报道还说，联邦总理朔尔茨参观车展时，避开了一个展台：比亚迪展台。报道补充说，在中国，这家来自深圳的公司已经是德国汽车行业的主要竞争对手。

朔尔茨的这一举动和媒体的补充都值得玩味。